你如果让我自己完全一个人呆着,我确实对于打扫卫生,整理房间这件事情还是很偷懒的,往往是不得不,或者腾出足够的时间,需要心理准备,战胜拖延什么的。但是周三奇遇夜,就还是会努力打扫一下,而且也不算烦躁,甚至有点小小期待。条件非常有限,但是我会泡好茶,准备好饮料,把桌椅准备好,温度调整到合适,然后早上点一点室内香,把仅有的两小盆绿植摆到合适的位置什么的。期待朋友来的心情还是很有的,于是也就有了小为打扫的动力。
这也是我来日本的一个期待,就是让自己发生一点点行为上的变化。我对于宏大的价值之类,已经很自信,觉得自己是清明的,但是对于日常行为,处事习惯等等,却觉得跟小时候想象过的那个自己差别很大,所以对我来说它就变成了一种期待。不容易,只有一点小小的进展。
有些我觉得有趣的地方,日本社会有很强的“羁绊”生产能力,让你和人、和物品、和社区、和过去等各种都发生某些牵连,建立起联系,从而产生某种羁绊(原特指和人的关系),从而这些羁绊慢慢和规则、行为方式关联起来,交融在一起,于是对人的约束力就变得强了起来——而这样的约束力,或许是人改变的某种动力和支持。
我很小就看过“一室之不治,何以天下国家为”的说法,当然是类似“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这样的普及版本,大概少儿读物里就有。那个时候还是很以为然的,也用这个来自我激励。但它其实效用不大,现在可能已经很失效了。毕竟,人到中年,已经没有“天下国家为”的野望了。
但不仅是这个,主要是它还是提供的一个宏大景象,还是“过度激励”,并且没有“相对实时的正反馈”。我开玩笑说,就是“不操一室何以操天下”,用的是“操心”,但也算谐音,和当下的“中年福报”这个广泛流行的梗关联在一起,于是,毕竟我们都放弃了宏大,也不敢想怎样的未来,所以就更难去认真打扫了吧。
如果把日常从属于宏大意义,日常不能够自给自足,那么日常就是很难打发的,于是打扫卫生收拾屋子这种日常就丧失了立足。而“社会关系”不一样,社会关系是一个日常的存在,不断的,既有它稳定的部分,也有它略微流动的部分,所以它是可以给日常不断提供支持的,即“即时的正反馈”。
不需要“延迟满足”,更何况“延迟满足”还只是虚妄、不可信的。
从这个角度,我还是很喜欢“一期一会”这个说法的,大概十多年前碰到这个词,被这个概念打动,努力在日常社交里更努力一点,对人更好更宽容一点,做了一些渐进和微小的进步,一直觉得是从这个概念里获益的。
如果我们泛化一点,有些讨论也在社交媒体的争吵中变得可以“印证”。很有意思,我们会diss“我这个人说话直”,然后说这其实是不考虑他人感受,不尊重别人;另外一方面我们也会diss流程太长太客气甚至虚伪,不知道对方什么意思等等。各种争吵后,最后如果你回到一期一会,你会发现,它就是在强调你要默默做好很多细节,以对方感受为中心,创造一次美好的相遇。
肯定是做不到一期一会的高标准,但是至少可以驱动我去打扫屋子。而“一期一会”最大的不同就是,它不是诉诸于宏大意义和未来,而是立足与当下诉诸于日常,它把打扫、准备、替他人考虑等各种东西放在了“社会关系”、放在了“羁绊”这样的范畴里,从而就有了更好一点的说服力。
不过这主要针对我而言。我能想到下一代或者日本人可能也会有人觉得被这个词或则和被关系裹挟了。但、
最后,其实“干净整洁”还是要能从“私人范畴”就达成意义,为了自己和自己的日常就能做到,才是最恰当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