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很长很长的留言

在地与离岸》系列的 第2期 收到一个朋友的很长很长的留言,我整理到这里。一个是内容本身很好;另外这组对谈确实是希望它是“交谈”的方式,以至于能引发各位朋友的自然联想;最后我是如此热爱人们的“自我陈述”。


最近听马老师和秦老师聊天,有时,我会想起自己的一些经历,比方说,关于“身份认同”与“集体归属”。

马老师和秦老师讨论的是,关于“国籍”、“民族”这种大的身份认同,而我呢,经历的是小一点的身份认同。

我出生在一个“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的“蛮夷之地”——湖南的某个偏远地区。有多偏远呢?就是,在我的小时候,大概是零几年的时候,可口可乐还是那块地区的奢侈品。至少,对绝大多数人来说,是奢侈品。一直到我上初中,也就是2008年前后,村里还在抢某个枣子树的枣子。那么呢,“不同风、不同俗”又是什么情况呢?就举个例子,关于“赶集”这个行为,我知道三个地方三种不同的称呼,虽然这三个地方的人是可以去同一个地方赶集的。

为了方便起见,我将我户口所在地称为A,我祖父母户口所在地称为B,我上学所在地称为C。A、B和C,就是我上面说的“三个地方”。

在我还没上学的时候,我经常跟随父母来往AB两地。小孩子嘛,就经常是,哪个地方待久了,就习惯用哪种语言。而且呢,一门语言,当你还不熟练时,是难以流畅切换的。于是呢,一开始,当我从A地去往B地时,就会被B地的小孩子骂“A地鬼子”;当我从B地去往A地,又会被A地小孩子骂“B地鬼子”。我并不理解:明明我会两个地方的语言,为什么两个地方的小孩子都因为我说的话而骂我?没有人能告诉我答案。

后来呢,当我去C地上学时,又会被C地本地人骂,“你们xxx人”。

宋飞说,小时候的自己,为了打乒乓球,甚至可以和斯大林做朋友。小时候的我,为了能够有朋友,也是各种适应与讨好,只为了融入那些人那些集体。

语言带来的“身份认同”难题,还一度延伸到我上大学:我的普通话非常糟糕,总是会带着“不应该”有的口音与特色。

除了语言,还有另外一个问题,就是我不吃辣。

是的,我不吃辣。最近几年开始吃辣,那是另外的事情了。

可是,当我说“我不吃辣”时,外人总是吃惊“你还是不是湖南人?”。“你还是不是湖南人?”,这个问题就是在暗示,“如果你是湖南人,那么,你就应该很擅长吃辣”。可是,我明明不喜欢吃辣、也不擅长吃辣,为了当“湖南人”我就要吃辣?

只不过呢,那时的我,还没有足够的自我意识,会特在意他人眼光。当别人问我“你还是不是湖南人”时,即使知道对方可能是没有恶意的,但我还是会尴尬、会巴不得找个洞钻进去:对不起,我愧对湖南人了。

(注:关于“移民”,其实某种意义上讲,我读书的经历就是某种“移民”的经历。比方说,我是农村户口,也从小长大农村。那么呢,当我去县城上学时,那我就是县城人眼里的“乡下人”;当我去城市上大学时,那我就是城市成长同学眼里的“山沟沟里的”。)

后来呢,我就知道:我是有选择的。

《银魂》是部了不起的漫画,动画版也非常棒。现在我还记得一句台词,大概是银桑去救吧唧时说的:国家、天空,给你们好了。无所谓。光是保护身边的人,我就已经忙不过来了。这句话,我一直记得,一直记得。你想,我一个从农村出来的人,从小到大摸过的书大多是教科书,国家什么的、民族什么的、集体什么的,都是别人给我灌输的概念,怎么突然就遇到一个故事的主角跳出来说:国家民族,我都可以不要,我只想守护身边的人。怎么还能这样做选择?

这是一个开始。

就是,关于经济学一直有个指责:经济学把人教的越来越自私了。然后就有人反驳说,你怎么知道不是那些自私的人选择了经济学呢?

我呢,就有点类似后面那种反驳,我想做点不一样的选择。也就从那时候开始,就慢慢走上自我选择的道路了,最后拐到斯多葛了(误)。

上面这些我经历过的事情,我不太清楚到底是“身份认同”还是“集体归属”。只是我想,不管是“身份认同”也好,“集体归属”也罢,都是自我主观因素占大头的。一个例子是,你可以观察那些在中国出生成长、但却认同以色列的“犹太教信徒”。或者,互联网上的各种“xx黑”、“xx粉”(其实“粉”和“黑”是一回事)。

人是不是可以放弃使用“故乡”这个概念?同样的,人是不是可以放弃是使用“母语”、“祖国”等等概念?很多时候,我是觉得,人是先接受了某些概念,然后就承担起这些概念的衍生物。一旦你放弃使用某些概念(某些词),你就摆脱了某些麻烦。

例如,“湖南人”是一个概念。当我接受“湖南人”时,我就似乎必须要承担起“湖南人”这个概念带来的许多东西,比如说能吃辣。我选择放弃“湖南人”这个概念。一旦我选择放弃“湖南人”这个概念,我就再也不用为自己不吃辣而惭愧了。

现在还有人会问我,“你是哪儿的?”,我都是回答,“我出生在湖南”。我明白对方想问什么,就给对方一个能理解想要的回答。

“我是湖南人”和“我出生在湖南”是两个不同的回答。或许在有些人眼里,这是同一个回答,但是在我这里,这是两个回答。

说的好像有点多了。就是我想说,对我来说,“移民”并没有什么非常难受的事情,我是从小就在“移民”。从农村到县城,再从县城到城市,再从城市移民到深圳……移民有什么特别的吗?“国界”的概念,像“年份”的概念一样可笑。

还有,“中国人”身份标签相关的行为,其实吧,可能是某种安全程度的快捷判断指标。就像是我在县城上学时,大家都会互相告知“那谁是某某地的人”。说这话,并没有歧视那人的意思,而是“在县城那一块儿,有蛮多偷窃团伙都是xx地的人。当你面对xx地的人时,最好小心,或者避免与xx地的人打交道”。这种自我保护的快捷判断方式,我不认为有错。毕竟,如果你想知道具体的某人会不会“偷窃”,你可能还要付出更多的时间精力去判断。过于昂贵。

现在听了两集啦,后续慢慢补。还是蛮喜欢马老师秦老师你们这些“异国他乡”的人带来的“异国他乡”的故事的。喜欢。

易拉罐抵抗了虚无

朋友Share过一个易拉罐囤积癖的故事。

他住在那种最廉价的共享住宅,类似胶囊酒店的租赁版,两个“房间”之间是用薄木板区隔开来的。他的隔壁就住着一个“怪人”,在极小的空间里堆满了易拉罐——而这原本是不符合这个居住空间要求的,只是,似乎,也很难管。

总而言之是堆满了易拉罐,因为隔音太差,隔壁一回“家”,就开始 听到叮叮咣咣的易拉罐碰撞声,然后听到“哧”的开易拉罐的声音;偶尔会听到某些奇怪的叹气,会听到挪动易拉罐的声音;晚上睡觉,也可能会听到叮叮咣咣易拉罐倒下的声音。

肯定是心里发毛的,噪音也是很麻烦的,只是这种廉价空间,本来就是“怪人”集合吧,所以慢慢也就适应了。反而是没什么机会交流,这种“好奇”一直在。

前段时间更新了进展,这个房客拖了好久房租,以至于被清退了,所以所有的易拉罐也都清空了。

嗯,不得已吧。但是那些易拉罐的消失,还是让当时听这个故事的我有些恍惚。

其实我觉得自己是理解这个人的。当意义丧失得足够多,那么打工赚到的钱买易拉罐,尤其是零售机上,它不跟人发生关系但是跟这个社会的运转却又联系在一起。人生从此有了易拉罐这个“计数器”和证明,于是变得可以度量、可以纪念了。你永远在不断的增加、挪动易拉罐,永远还在“活着”,或者对他来说算是“努力着”。

某种意义,他的易拉罐抵抗了他当下的虚无。而你,有属于自己的易拉罐吗?

周三奇遇夜小记

昨天新认识的友人分享了个作品介绍。一个阿根廷导演(?)小时候喜欢捡电子废品,有一天发现都是 Made in China,于是开始搜索了解,就了解了中国广东的工厂,了解了打工是什么意思,搜索到了打工诗人许立志,并且喜欢上了他的诗。

这个导演做了一个大概属于“散文电影”的当代电影作品,把DV里的小时候的影像、看星空的影像、自己制作的音乐、用没怎么学会的中文(?)读许立志的诗,这些东西混剪成了一个多小时的影像。

听起来真的很有意思。我大概会喜欢看,至少年轻的时候会。

话说自我克制是有意义的。前天写的“东京冷漠”,哗啦啦一堆人明显都有 PTSD,(来自社交媒体)伤害复发,说“这不是冷漠,小孩老人倒地没人扶才是冷漠”blabla … 我写了几条修修改改都删掉了,没吐槽他们看不懂帖子或者反应属于病症范畴。

同样,这个片子如果跳出它的形式范畴、暧昧温柔的交织连接、生命历程的互文等各种文艺评论,它用一种巨大的温柔包括了一场死亡、一次巨大且连续的“坠落”,把工厂的困难与潜在的压迫都轻轻盖了起来;而物质基于广东所进行的全球化流动,又是贵国宏大叙事喜闻乐见的。 能从所有美好里看到伤痛、欺压和灾难,就是我们巨大病症。

都是病友,还好我是宽容克制的。

每次周四早上抵达办公室,#周三奇遇夜 散场的空茫才抵达到我。今早这场抵达有一点点“黑特·史德耶尔”(也是昨天知道的名字)。

全世界最被重视的一根丝瓜

“你明天晚上一定要回来。”

“回来吃丝瓜啊。明天把那个丝瓜摘了,你终于可以吃到要吃的丝瓜了。”

“丝瓜要怎么做?要不你自己来做吧。”

“你觉得可以摘了吗?会不会还太嫩了?”

昨天晚上,基本上只活在当下的毛豆妈很难得“做了个计划”;而且,显然有一点点紧张和在意。

超期待。

前几天朋友发 X 说到丝瓜,我就有眼神涣散了。回家我就问了,“你种的丝瓜呢?”。

“没了,估计结不出来了,就一个,然后那么小就不长了,应该是长不大了。”

然后就是下大雨,下大雨。

前天突然就来了一句,“你知道吗?还是需要雨,怎么浇水都没用,必须下足够雨。就这么几天,那丝瓜嗖嗖的长,已经很大个儿了,应该是可以吃了。”

所以,这个夏天要第一次吃丝瓜了。让我想想,大概率是来东京后第一次吃丝瓜吧。

今天就回得早。

听说要去摘丝瓜了,我说我要去拿相机。

“需要那么郑重吗?”

对,我说,需要有仪式感的,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吃。

于是咔咔咔拍了很多张。拿回厨房,又拍。

“你不要拿一个东西对比一下吗?这样才知道它多大啊?”毛豆妈从冰箱拿出两根香蕉放在丝瓜旁。

过了一会,被叫了。

“我要开始做丝瓜了哦,你来拍吗?”

我又从电脑屏幕里拔出来,拍她洗丝瓜、削皮。

嗯,会不会有点奇怪,太大题小作了?我心理活动一下就跑出来了,觉得有点害臊,就说,不拍了不拍了。

一会儿又叫我了,“你来拍啊,我切开下锅了。”

“反正你都拍了那么多,为什么不拍完,说好的仪式感呢?”

……

于是我就干脆在厨房里呆着了,每个步骤拍两张,到丝瓜上桌,到拌入米饭,到吃完。

真好吃。

可能对于我来说会用“入魂”来形容吃东西还是很少的,百米粒的苦瓜牛蛙可以;自己的话,鲫鱼汤拌饭是可以的,丝瓜汤拌饭也是可以的。

超入魂的。

“这丝瓜,可能是全世界最被重视的一根丝瓜吧?”

嗯,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的。

其实我也可以是一个冷漠东京人的

真的,东京太冷漠了,让人发指级别的冷漠。

我去办公室附近的大胜轩拉面吃午饭,中午12点,办公区域,又是东京,大家都可以想象到拉面店基本是客满的。

我坐在一个90度拐角的条形桌位的一侧。另一侧来了一个背着大包,穿着T恤的年轻人。我跟你保证我是看不出他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

这种座位就很奇怪,他拿了几个卡通布偶摆在他的正前方。但我正眼看过去,其实看到的都是布偶侧面。所以,以后有人跟你说“正侧方”,它可能是个正确的词。

他摆好了这几个玩偶。我有点小小好奇。但不行,他又拿出一个布偶来,又又拿出一个布偶来,又又又 … 还在那里摆啊摆,一个并着一个,一个压着一个。

我这会儿好奇心有点打不住了。可是,他又把手伸进包里了。诶,还有一个布偶,又还有一个,又又还有一个 …

你们懂吗?正侧方很难的,你没法看清楚数量。所以我稍微挪了一下,十分谨慎小心的数了一下,哦,My God,一共19个。

年轻人绝对是很讲究的,这么挪一下,那里调整一下,这19个布偶在他正前方排列好了,全部都是“正视”他的位置的。

我又想说,你们懂吗?我吃面速度变成了平常的1/3。我的好奇心已经拉到顶峰值,就要溢出来了。这是什么鬼?我也不敢问啊。

叫他的号了。他去拿面了。我的手机早就在相机界面了,迅猛抬起,快速咔擦了一下。我低下头淡定的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但是,我去,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大号的。20个,是整整20个。

我走的时候,他刚开始吃面。

所以,你们知道东京有多冷漠了吗?

竟然没有一个大妈大爷跑过来问,“诶,小伙子,你那是干嘛呢?”,或者同龄人说,“哥们,这是什么动漫角色啊?”。嗯,没有任何议论声,没人问他是不是发小红书或者抖音,哦,错了,instagram或者tiktok。甚至,来来往往吃饭的人都没有多看一眼他。

总体来说,除了吃面速度变慢、多看了两眼、偷拍了一张照片以外,我基本也可以是一个冷漠的东京人的。

虚无是什么?不存在的。

世界有很多的骗局和为难,在这样的泥泞情境的人,很容易变得虚无起来。人类最为优雅的地方在于创造一种新的骗局,叫做“对抗虚无”,于是负负得正,人生似乎是有些价值的。

我对教育最大的意见,就是会把一家之言当成言之凿凿的真理,要人背诵、考试。比如,人和动物的本质区别在于创造和使用工具。

其实不是,人和动物的区别大概是能体会到虚无并且对抗。

至于对抗虚无,最好的方法其实是:吃顿烤肉。

这要回到原始社会,一场森林大火烧死了动物,原始人闻到了浓厚香味,食指大动。吃到烤肉的原始人终于成为了人,学会了使用火。

那时候人还没有分裂出虚无,因此烤肉是让人回到原点,回到那个圆融积极的原点。

在东京有那种一人食的烤肉店,记得要点牛内脏和薄切五花。前者先烤,胶状的白花花的慢慢变得微焦,生活在视觉上就变得真实起来,更别说一口咬下去的别样快感。

主要是油脂掉下去,烤炉就会冒出火来,一串一串的火苗随着越来越多的油变得稳定下来,你就会意识到,原来人类在篝火旁并不会沉思,而是出空。

薄切五花会替你维持火苗,蘸过清淡的酱油后放在白米饭上。油和酱油慢慢浸入米饭里,拌一拌,粒粒润滑闪亮。

吃完了,我这就要去考虑快赚下一顿烤肉的钱了。

所以,虚无是什么?不存在的。

希望大家都有机会好好伸展

办公室有盆植物用的是底部密封的盆,估计是积水烂根了,所以就去 Daiso 买花盆准备更换。没忍住就又看了植物销售区。我基本每次会看看,因为偶尔会有些植物长得很茂盛,有一种“捡现成的”感觉。

前段时间看到 500 日元的虎尾兰,似乎是三株挤在一起,个头不小。嗯,犹豫了两次都没买,主要是我更喜欢“纯绿色”的感觉,“金边”感的植物对我来说都有一种违和的贵气感。话说,在日本就没怎么看到那种纯绿色的吊兰。

这次见到那盆虎尾兰,有一株似乎都要倒下来了,看了看根很浅。果然放在 Daiso 普通店的植物,被人拨弄来去,总是不受待见的。虎尾兰的“金边贵气”也没有什么护身效果。

于是盆买了两个,还买了一袋土,决定把这落寞贵族带回办公室。

我喜欢给植物的盆略大一点点,土略多一点点,总觉得这样,植物才能多一点长大的机会。现在,我就希望这根部浅浅的虎尾兰能向下长长根,向上长长叶子。

如同很多移民的人生,一下子落到根基浅浅,任人拨弄的落魄状态,希望大家都有机会好好伸展。

希望高氏兄弟尽快平安安全。

写这篇是因为传出高氏兄弟被捕

高氏兄弟在推上也很久了,当时看到的时候心里是发出来“咦”的声音。

我经常用“真诚”这个词,主要是指是否直视了自己内心并详加审问了。

中国当代艺术领域里有个词叫做“新生代艺术家”,方力钧、岳敏君这类为主,高氏兄弟应该也在其内。年轻时候很长一段时间都非常热衷当代艺术,看了很多评论、画片、杂志和展览。

后来不太喜欢了。基本上就是很典型的没有能够真诚对待自己,在“市场化浪潮”里巨大获益,忘掉了起点和初心。

高氏兄弟应该不是这样的。他们一直还是真诚的、对抗的方式实践着。

所以一方面是不信任、另一方面规避自己去“话当年”,我有意识约束自己的谈话方式。但现在人在墙外,也自觉更清明了,想着“自我陈述、个人当代史”这样的词汇,或许回忆一下也没什么。

甚至,可以清理自己普普通通的过去,把其中很小的部分摘取出来,小规模升华一下,至少还会觉得同路上三三两两有些人影。

高氏兄弟Twitter账号是: @GaoBrothers ,还有很多能看的。还画过张展,虽然张展又不见了,虽然他们也不见了。

梳理过去也有独特的价值。当年我对“新生代”这个名词非常推崇,因为这个词下面集结了非常多的当代艺术家。但今天恍然发现,这也是一个有毒的词。

它强行赋予一批90年代初涌现的当代艺术家们“新生代”的名义,让他们是新生的,和八九切割了。放佛八九之后,潮气蓬勃了。就算我泛化攻击了,不管怎样,还是“断代”词汇,从而心安理得在“新”旗帜之下、骸骨之上,找到自己的位置,找到“合法性”,慢慢志得意满起来。

高氏在这个时代的“被消失”就呈现出来巨大的真诚,让我的青春也不是一直在泡沫骗局里,还能看到一些面孔鲜明的人。

希望高氏兄弟尽快平安安全。

这狗已经彻底惯坏了啊

毛豆君小时候穿着干净衣服在泥地里玩,如果被奶奶看到,难免是要说两句的,“毛豆啊,那太脏了啊,别在那里玩啊。”大概也是没什么效果的。

奶奶还好,我们说过好多次不要去打断小朋友的游戏,所以就不会去硬拉毛豆君。但是,难免会跟我们念叨几句,只是基本得到的答复都会是:“没事了,衣服弄脏了再洗就好了。”

偶尔奶奶会在补充一句,“你们啊,你们就惯着他吧。”

东京这两天下大雨,二子玉川边多摩川河的水量大了很多很多,于是就早上过去河边溜达。

河里竟然有一只很漂亮的纯白色小狗在游泳,很开心的样子,让人十分意外。走过去的时候,小狗已经上岸了,溜达到别处了。就在我拍拍照片的时间,小狗又溜达回来了,才看得清楚。

纯白色,毛发很干净顺滑;身上裹着一个彩色的小袄子,很精致;走起路来摇摇摆摆,活跃而高兴;身上的绳子很长,在女主人那里牵着的还折叠了很多段。小狗似乎很开心,蹦蹦跳跳又跑到水里去了,扑腾地划起水来,然后又跑上岸,抖抖水,十足开心劲儿。

我就在想,奶奶这会如果在这里,大概会说,这狗,已经彻底惯坏了啊。

“海外华人”是个政治概念、统战词汇

大多时候我都觉得文字似乎比视频更顺,但是今天录制对话视频的时候,我觉得内容要真诚、纠结和有意思一些,很有内容也有“人”的感觉。

即便如此我也觉得需要简单写下“海外华人”是个政治概念,它和“同胞”一样是统战词汇。甚至这两个词的背景也类似,都是在梁启超、孙中山这个阶段,“发明中华民族”、“发明现代国家”时出现的词汇。也一样都是1949年后被“统战”接手,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一个政治概念、统战词汇。

但区别在于,同胞这个词可以有意识的不用,但我们大概率是很难摒弃“海外华人”这个词,如何定义它、界定它、稀释它、扭转它,会是一个有意思的命题。但在这些完成之前,一个“现代的、当代的”个体,可能非常需要跟这个词保持距离,否则就会被它“民族主义的”和某些前现代性的东西带偏,甚至俘获。因为它提供一种强行的族群认同,容易使得族群认同高于其他认同。

如果有可能我还会再试试在“个人当代史”的框架里重讲这个议题,但不会比下面的对话更有趣吧。详见:

“海外华人”影响你的身份认同吗?- 在地与离岸 SP01:多伦多与东京的云中老友对谈录 2024/8/30

Twitter 的“个人当代史”

我最近的关键字是“自我陈述”和“个人当代史”,我觉得是很重要的事情。今天做了一点实践,叨叨说了很多条,然后觉得内心的郁气还是有所抒发。

把它记录在这里。

  • 其实“简中twitter”是有自己的历史的,某种意义还挺豪华的历史,这段豪华历史里不管跳出来如何看对错,但是那些年人们都是非常真诚的。最主要它曾经创造出一个“以反对方式来行动的网络”。

 

  • 如果简单回顾下,大概是:
    • 1. Geek、Web2.0早期用户
    • 2. 民间反对者行动网络
    • 3. 前者式微,海外反对者渐多
    • 4. 郭文贵阶段。(大傻逼,跟随者都是大傻逼。
    • 5. 漫长的微博难民阶段。(挺烦的,但也交了新朋友。
    • 6. X时代/流量时代。(人渣马斯克接手前就开始了,接手后飙进

 

  • 但是这是“显历史”,我觉得有些隐藏的线一直跑下来,更有意思和更值得“当代史方式的陈述”。比如屠夫这种入狱前、入狱时、入狱后就是“行动”的隐线,之前是行动者网络的一部分;入狱时王大姐持续的发帖承接了之前的明信片,接续了709家属喊冤史;出狱后要补郭时代、流量时代之类。

 

  • 我且敬且喜的卢桑也是一条隐线,2011还是12年开始的非新闻,约等于推上的行动网络走到下半程,维稳力量一路上扬。之后的牢狱和流离都是 Twitter 见证的真实历史。晒太阳到尼教主,这整个过程也是 Twitter 纷争夹缝里的一部分,同时也是 Twitter 大润史的一部分:对,从“移”到“润”在 X 上也有一个集结的历史线。

 

  • 大规模的“移”和“润”也是很有意思的线。Twitter被墙之前,墙之后就已经算是“数字移民”/“数字难民”了,但这个时候就有很多人在不断移民,继续在 Twitter 上活跃,这个伴随着海外现有华人逐步使用 Twitter 的过程。再后来微博难民过来以后,发生的更多称之为“润”,一批批人出去,继续以 Twitter/X 作为交流平台。大概这也是肉眼可见的当代史。

 

  • 那些当时看不上的事情回想起来也还是有点小小“温馨”。“饭醉”这个词想想就是双重讽刺,即讽刺当局,也自我讽刺。明信片也是运动,就还有点心酸。只能说当时的点大家是真诚的。“维权”真的行动化以后,Twitter 就是“牢狱史”了,太多推友入狱、呼救、出狱。毕竟再过两年,它就20年了。

 

是权力不允许真的“业主委员会”

温习一下历史,1998年商品房改革,买了房自然就涉及到协调管理,当然更多是向开发商维权,“业主委员会”自然而然出现。

以舒可心为代表是有若干典型人物的,相关议题也是广为报道、热切讨论的。报道里成功经验也是蛮多的、也实质发挥了作用。

最重要的是,“基层民主”这一提法似乎有了新的可能,确实教育、锻炼人。于是2003年舒可心以公民个人名义参加了人大代表竞选,有竞选办公室和志愿者。

这差不多算是希望派们一个高潮点了,嗯,当时天天看报纸的我也是心潮澎湃。

但这基本也是我心潮澎湃的顶峰值了 … 按下不表。

能有这么一天如果回溯的话,我认为还是和权力有关,毕竟这之前五年在任的人大一把手是实权,我认为是权力关系和博弈留下的空间。

回顾这些挺没意思的,毕竟我现在也不完全信任那段历史里的人和事。但我是想说,“素质论”或者“业主委员会搞不起来是人不行”这样的说法我不认同。

2003年人大换届了,2003年后舒可心“转型”了,2003年“物业管理条例”出现了。因此,虽然它并没有实质性往前走,但是它至少证明了”原本是可以的”。

只是,权力不允许。

怎么理解这件事情呢。2020-2022,早已(强调:早已)完成“权力最后一公里”物业,是派出所、街道办的“直辖义务工具”(因为利益输送了),承担了把你关在家里、锁住你家门、打死你家狗、冲进你家消杀的重要责任。

业主委员会?不可能的。当然,中国是特色民主,业主委员会主动、自愿、在全体业主一致同意的基础上实施的主动居家隔离三年。

话说,你们不是很喜欢那个政府是你家物业的比喻吗?这个比喻也没错了。

 

btw:推荐这个视频

2003年发生了什么?房屋养老金牵动人心,重看“业主委员会”与“物业管理”